好半天都沒聽見腳步聲傳來，章惠娟不解：“老周，怎麽了？”

屬於丈夫的腳步聲終於響起，右手被他拉起，微癢的觸感在手心裏散開。

良久，她有些驚喜道：“真的？來人了？那你快去求救，希望他們能帶上我們一起走。”

身邊的人似乎笑了一下，在她手心裏寫下了個“好”字，接著就起身往回走。

窗戶被打開，又很快被關上。

在這短短的時間裏，章惠娟還是聽見了從樓下傳來的陣陣吼叫聲。

她突然感到一陣不安，小聲問著：“老周，是出什麽事了嗎？”

又等了一會，老周才來到她的身邊，在她手心裏寫下了幾個字。

她眉頭一皺：“他們進了消防站？底下那些怪物……也跟著進消防站裏了？”

老周在她手心寫了個“對”字。

“我們……我們該怎麽辦？要、要下去救他們嗎？”她六神無主道，“可我怕你會被怪物咬，我們還是繼續待在家裏吧？廣播裏不是說了嗎？已經快要開始搜尋我們這個區了，逸然也可能正在回家的路上了，只要我們再等等……”

『現在還有很多怪物在朝著消防站走，我們沒能力救他們。家裏吃的最多只夠一個人吃三天的量了，我得趁現在出去找點吃的。你要好好待在家裏，不要給陌生人開門，知道嗎？』

“什麽？！”章惠娟死死抓住他的手，不斷搖著頭，“不行，不行，你不能去！下面那些怪物那麽多，他們那麽多人都逃不出來，你要是一個人撞上了可怎麽辦？”

老周把手抽了出來，她感覺到他替自己重新梳了下頭發，最後將頭發盤了起來。

原本焦躁的心逐漸平靜下來，她低下頭：“我知道攔不住你，但你得答應我，保命要緊，其他什麽都不重要。”

老周拍了拍她的手，又抱了她一下。

『我會活著回來的。』

時間一點一滴地在流逝，盡管章惠娟再怎麽節省，在第四天的時候家中的食物和水還是被她吃光了。

接著是第五天，第六天。

她靜靜躺在客廳的沙發上，避免過多的運動導致饑餓感更加明顯。

她不知道老周現在在哪裏、有沒有受傷、是不是正在趕回來的路上，一天又一天的等待讓她精神快要崩潰。

她只能不斷回想著末日到來前，她與丈夫、兒子那拮據卻幸福的生活。

老周在離開前曾經和她“說”過，要給她帶她最愛喝的牛奶。

可她並不想喝什麽牛奶，她只想要他活著回來。

她不想一個人留在家裏，這感覺太糟了。

章惠娟坐起身，已經許久沒有過的自厭再次襲上心頭。

她不禁開始想，要是她不是個瞎子……哪怕她跟老周一樣只是個啞巴，也不至於這麽沒用。

因為看不見，她只能等著別人來救。

因為看不見，她沒辦法出去找老周。

因為看不見，她這一輩子都活得像個廢物。

現在，廢物得更明顯了。

她還活著做什麽？

活著拖累老周和逸然？

像這種糧食緊缺的時候，她活著，就是在浪費糧食啊！

樓下傳來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胡思亂想，章惠娟抓到盲杖，從沙發上站了起來。

是老周回來了？

她情緒異常激動，側耳傾聽著樓下的動靜。

熟悉而又陌生的腳步聲，像是腿受傷了，鞋子拖拉在地上發出的聲音又快又急。

緊接著那些怪物追了上來，聽上去數量有很多，她的肩膀害怕地顫抖起來。

千萬不要是老周。

求求了，千萬不要是老周。

有什麽重物被砸到了地上，接著又是一聲重物砸地的聲音在那人剛才停留的地方響起。

怪物們更加興奮地吼叫起來，在一陣令人作嘔的咀嚼聲中，那壓抑住的痛苦呻/吟順著風灌進了章惠娟的耳朵裏。

她轉身，拄著盲杖往臥室走去。

關上門，身體無力地倒在了床上。

眼淚控制不住地往外冒，瞬間打濕了被單。

她其實知道的。

知道那就是老周，知道再也等不到他回來了。

“怎麽樣了？”

“大概是這一陣子都在擔驚受怕的，現在安全了就睡著了。”

“哦哦，那我們小點聲，別吵醒她了。”

“那她手上那個牛奶……我們要不要幫她給丟了啊？也不知道她為啥都喝完了還一直拿手上。”

“別了吧，等她醒了要扔自己扔。萬一人家就是不想扔呢？”

“也對啊……咱們啥時候換輛大車啊？林大爺擱我腿上坐著也忒難受、忒別扭了。”

“你就這麽湊合著吧，難不成讓林大爺坐我腿上？讓高醫生坐你腿上？你難受我就不難受？這荒郊野嶺哪有什麽有油的大車讓你換？”

“……好吧，我閉嘴。”

“小湯啊，對不住了，你暫時先忍忍。”

“沒事沒事沒事，我也就隨便說說，你別往心裏去。”

談話聲不斷傳入耳中，章惠娟的意識漸漸回籠。

“我這是……”她偏過頭，將臉轉向他們。

“你醒啦？”老太太的聲音響起，“你一上車就睡著了。”

回想起夢裏的一切，章惠娟捏著牛奶盒子的手緊了又緊。

片刻後，她的手松開了些，伸出手將空盒遞了出去：“可以麻煩你們幫我扔了它嗎？我……找不到地方扔。”

“沒問題，沒問題。”方巧香接過空盒，暫時將它放在了腳邊，打算到時候下車了再找垃圾桶扔了。

汽車在距離書店不遠的地方停下。

看著書店外游蕩著的喪屍們，溫竹開始分配任務：“我、方姨還有小菲進去找地圖，你們就留在車上。一旦有危險，不要管我們，直接開車走人。”

“那你們怎麽辦啊？”湯善勇道。

“這張地圖你們留著，”她把手中的拼貼地圖遞給老太太，接著點著一處地點道，“如果出現意外，我們在這家五金店集合。”

剛剛在路過的時候她稍微看過，這家五金店是那附近唯一一家門窗完好的店鋪，周圍的喪屍也不是很多，適合他們躲藏。

三人下了車，朝著門口的幾只喪屍而去。

一回生二回熟，她們殺起喪屍來已經十分熟練，甚至把握好了一擊致命的角度和力度。

被兩人保護在身後的麥菲則對著沒死透的喪屍進行補刀，偶爾也會在她們應付不來時伸長棍子幫著戳喪屍眼睛。

順利進入書店，她們一邊提防著書架後可能會跳出來的喪屍，一邊掃視著周圍的圖書。

找到地圖後，溫竹快速將它們塞進背包裏，正要走，她的目光突然停住。

拉住了已經開始朝大門走的兩人，在她們疑惑的目光中，她跑到中小學教材教輔區，拿了兩本書。

分別是一年級語文和數學書。

這回真的要走了，她背好包和鍋。

擡頭時，正對上了一雙布滿血絲的眼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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